春晚歌曲《不如见一面》迅速走红。在团圆时刻,这首略带忧郁的曲目触及了许多中年男女深藏已久的悸动。无数中年网友反复聆听,纷纷在各平台倾诉遗憾,甚至萌生了借这首歌的契机,去追寻与某个人相见的梦境。
然而,那些高呼“见一面”的中年男女,有多少真正付诸实践?他们的际遇又如何?他们所怀念的、所遗憾的,究竟是某个人,还是别的什么?
中年时期,若不能认清自己的心意,无论对谁,都可能造成身边人的伤害。此刻,那些渴望“见一面”的中年人,各自怀揣着不同的情感期盼。
一部分属于“叙旧型”。他们仿佛歌曲中的主角,被旋律唤起热血,决心找回青春,联系初恋。他们满怀壮志:“人生短暂,不留遗憾。”然而,拨通电话后,对方的反应却如冷水浇头,明显疏离:“哦,是你啊。”此时,他们才意识到,自己在对方心中已成过客。
另一部分则是“知新型”。他们期待让昔日恋人见识如今的自己:“我已成为有故事之人,这本书耐人寻味。”“她会如何看待现在的我?”“我已非当年穷小子。”在这些愿望驱使下,有些中年男子兴奋地安排与初恋重逢。遗憾的是,对方并未关注他的成就与期待,两人交谈如鸡同鸭讲,男子的热情遭遇冷遇。
还有“鸳梦重温型”。歌曲勾起他们难以割舍的情感与回忆,他们坚信:“她是我心中永恒的女孩。”“那是我经历过的真爱。”带着重温旧梦的决心,他们踏上“见一面”之路。然而,时光荏苒,人事已非,怎会有深情始终原地等待?
“不如见一面”,究竟在寻找什么?为何许多“见一面”只会增添遗憾?其实,许多人渴望“见一面”,是在寻找自我,而非他人。
对一些人而言,“见一面”是对现实的逃避。他们困于无趣的婚姻,忍受伴侣的误解、指责,或是对方的冷漠、疏于家庭责任。生活的琐碎、身体机能的衰退,使他们陷入无力,转而寄情于回忆中的美好爱情。钓鱼、玩佛珠成为难得的自我释放,而对爱与激情的向往,犹如星星点点的火花。
另一些人选择“见一面”,是为了弥补过去的缺憾。例如,某中年男士感慨:“年轻时我贫穷、不成熟,与初恋错过。”如今事业有成,他与初恋重逢,仿佛与曾经的自己对话,给予同情与安慰,试图在新的时空下获得认可,填补年轻时的遗憾。这种“爱”,实则充斥着自恋。
还有人怀念被爱的自己。某男性朋友提及初恋女友,她曾为他放弃学业,因家庭反对分手。现实中,他与妻子形同陌路,但想起初恋却泪流不止。她在记忆中持续供给情绪价值,抚慰他在尘世受伤的心灵。人们往往将最好的留在回忆,以此拉近与那个被爱、灿烂的自我之间的距离。
人到中年,相见不如怀念。因为“白月光”的魅力,往往连本尊都无法超越。如同《雷雨》中的周朴园,他用各种仪式怀念侍萍,当侍萍真的出现,他却变得冷漠、防范。现实中的某些“有情人”亦然,他们认为离别才是永恒,离别中才能留住美好的人。未见时,关系虽逝,青春犹存;再见后,青春与关系一同消亡。
此外,爱情的本质决定了旧爱无需相见。爱情与婚姻不在同一领域,爱情一旦被定性、形成秩序,即被扼杀;同样,爱情也无法在欲望与现实中永葆新鲜。若想让爱情永恒,就必须让它与痛苦和遗憾共存。而“见诸行动”并不能实现愿望,反而违背初衷。
回忆固然美好,但当下更为宝贵。许多人心里都有挚爱的回忆,那些回忆如影随形,点缀生活。不可否认,心底的“TA”曾是深深相爱的人。然而,真正的爱是无私的,如弗洛姆所言:“我爱你,所以我需要你。”无须自身的需要,无私之爱无需回首。正如庄子所讲:“藏金于山,藏珠于渊。”只要“TA”在世界某个角落安好,便足矣。真正的成熟,是诚实面对自己、面对生活。中年阶段易感空虚、无意义,工作与生活如同西西弗斯推石,日复一日。爱与激情消退,夫妻间平淡乏味,琐碎争吵令人窒息。但直面现实,意味着拒绝虚假安慰,增强与自我的连接,使内心充实、平静、强大,从而更好地专注于现实生活,让平淡日子散发芬芳。
最后,眼前的伴侣才是真正值得珍视的。我们能把握的只有当下,眼前的伴侣或许并非完美,却是实实在在陪伴自己、相互扶持、传递温暖的人。如果与伴侣相处不易,换一个伴侣可能同样存在问题。亲密关系如同一面镜子,映照出个人的成长课题,其深度与稳固程度,考验着个体的人格成熟度。双方共同努力提升自我,或许是最理想的双向奔赴。
其实,有时“无梦”也很好。无梦的睡眠更深沉,无梦的现实最为真实。踏实经营当下生活与关系,坚定地走在成为优秀伴侣、称职父母的路上,这才是真正的“英雄之旅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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