舒淑文哭了,这是赵迅回来后她第二次流泪。她说家里上月就没有付孙妈的工钱了,孙妈在我们家干了二十多年,从来没有短过人家的工钱。现在我们真是在剥削人家了。你去拉粪那么脏的活,没有一分钱收入,还要给老韩家钱!而你要四年才结束管制,这四年我们吃什么呢?那天孙妈抱来一大堆鞋底,说我可以靠纳鞋底补贴点家用。可我只会绣花,在白绢上绣游动的鸳鸯,绣飞起来的蝴蝶,绣父亲梦中的梅花,我不会纳鞋底啊!你看看我的手,都是扎的血眼。手指头都是僵硬的,我还怎么拉琴?都几个月不摸琴弓了,看都不敢往提琴盒看一眼。纳一双鞋底才两分钱,我半天还没有纳完一只鞋底,一分钱都没有挣到。我多没用啊赵哥哥!
“拿锥子来,我来试试。”赵迅平静地说,妻子惊讶地望着他,比那天弄明白了人民管制是怎么一回事还要诧异。赵迅只得自己去找到那堆鞋底,找到锥子和针线,把已纳好的鞋底仔细揣摩了一遍,兀自低头下针、走线,那认真劲儿就像过去他在稿子上写文章。“要是干半天也能挣到一分钱,我们就不会饿死。”他说。